心道果然是个妖女,勾人心魄啊……
吃了早饭,收拾好心情,余琛换好衣裳,挂上守门人腰牌,正式开始了他来东荒上京当打工人的第一天。
但说是如此,其实也没什么活儿要干。
据虞幼鱼说,守门人的职责就一个,有人送葬上山的时候,把腰牌往那天葬门上一放,打开大门。
等送葬队伍走了,再取下腰牌,关上大门。
――完了。
甚至连天葬渊的打扰清理都不需要他动手。
那天葬渊的阵法里,专门刻画了避尘、洁净的阵纹,原理和余琛掌握的净身符一样,不惹尘埃。
说白了就是个有编制,事儿少清闲,还包吃包住的活儿。
要不是天葬渊的死气怨气让人望而生畏,这看门人恐怕也是上京府里的香馍馍。
所以颇为清闲的余琛,将石头和青浣还有秀萝从阴曹地府唤了出来,给他们交代了了如今的处境,分配了房间,就算是正式入驻这天葬渊了。
石头倒是没太大所谓,反正老爷在哪儿,他就在哪儿,不管是大夏还是东荒,不重要。
秀萝和青浣倒是显得相当好似,在这葬宫里左瞧瞧又看看,寻宝似的转悠了一整天,也丝毫不觉疲惫。
余琛晓得这葬宫至少没什么危险,也就任由她们去了。
天色渐明。
咚咚咚的钟声,响个不停。
先前不是说了吗,天葬渊底下方圆数十里荒无人烟,只是一条条“丧道”供死人归虚,活人送葬。
而在这每一条“丧道”的尽头,都有一枚丧钟。
每当送葬人走完丧道,当敲响丧钟,做那葬入天渊前的最后准备。
也是提醒山上守门人,来活儿了。
让余琛没想到的是,从清早开始,这咚咚咚的丧钟就响个不停。
――上京实在太大了,出了炼士门居住的主城以外,还下辖凡夫俗子生活作息的八方下城,人口之数难以计量。
偏偏上京御的家伙们脑壳不晓得有什么包,整个上京治下就这一座天葬渊作为集中坟场。
你要不埋进来,就只有曝尸荒野。
所以虽说这丧葬之事,常人一辈子恐怕也碰不了几次,但毕竟整个上京治下的人口基数太大了。
几乎没两刻钟,便有尸首被送上天葬渊来。
既有那些穷苦的平头百姓,草革裹尸,戚戚收场;也有上京主城里的大人物,前呼后拥,黄纸漫天。
贫苦与富贵,凡与非凡,荣耀与庸碌,一切的终点都在这天葬渊里。
一整天功夫,余琛那作为钥匙贴在天葬渊大门上的腰牌就没取下来过。
直到日落西斜,天葬渊闭渊时候,他方才准备把守门人腰牌取下来,回屋歇息去了。
结果这手刚刚搭上去。
咚――
一声沉闷钟鸣回荡,预示着便是有死人归虚,活人送丧。
余琛犹豫了一会儿吧,最后还是收回了手。
――那敲钟声响起,说明人已有过了旁道,他这会儿要把天葬渊大门关了,人家白跑一趟。
反正闲来无事,不如等等。
而这一等,也没让他白等。
那白天一整天送来的尸首没有一千也有八百,结果一个遗愿没没得。
可这一等,还没真正见着死者本尊呢,度人经便嗡嗡震动了起来。
余琛眉头一挑。
――开张了。
伴随着车轮轧过青石的声音,两道身影费力地拉着具尸首,上了山来。
近了,打眼一看。
是一对儿中年男女,四十来岁,男人身子骨壮硕,一身麻布衣裳,头发斑驳,一双手布满了老茧,皮肤也粗糙得很,浑身满是风霜痕迹,拉着一辆板车,盖着白布。
而那女人,同样颇为高大,穿着灰黄的老旧衣裳,戴个头巾,一双手是密密麻麻的新旧针孔,低低啜泣。
俩人脸上,都是一片灰暗。
那是绝望的神色。
“多谢!多谢大人通融!”兴许是晓得到天葬渊关门的时间了,那男人看出余琛在等他们,不由连连拜谢。
余琛摆了摆手,放他们拉着板车进去了。
没一会儿,沉尸入渊,活死礼成,一对儿夫妇方才从里边儿退出来。
又是对余琛一番道谢,方才一瘸一拐搀扶着,消失在深秋的夜风里。
从始至终,他们都没有提究竟发生了什么,余琛也没有问。
他待二人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以后,方才转过头来,看向跟着这中年夫妇上来的一条鬼魂。
他看起来年纪不大,十七八岁,一双眼珠子死气沉沉,充斥了痛苦、绝望和迷茫。
哪怕在这日渐寒冷的秋夜里,都让人脊背一寒。
余琛看向他时,他也看向余琛,喉结蠕动,好似问余琛,又好似问自己。
“我做错了么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