击石,毫无胜算可言。革氏若要吞我白氏,仅白氏自己,并不存在还手之力。母亲看今日之白氏,尚有家财万贯,粮谷满仓,叶茂枝繁儿子观之,不过泡影,是残烛微光。 文娟英本想说若真有那一天,我还可以进宫求一求天子,皇家不会不管白氏。但话到嘴边,又咽下去了。因为她突然想明白了,白玉瑕为什么回国的第一件事是孝服上朝,又为什么在朝堂上那么不懂事。 如果说今日之白氏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价值,无非是对革氏的制衡,是曾经与革蜚并称双骄的白玉瑕的未来。 而白玉瑕已经都展现了。 白玉瑕已经在第一时间拿出了所有,已经第一时间走上赌台,以一个初出茅庐的养撞世家子的形象,在越国朝堂上那样的愤怒、那样的不懂事一一如果天子愿意扶持他制衡革蜚,他愿意成为那个站在台前的人。他愿意没头没脑地往前冲,往前撞。 可天子已经沉默了。 她身上这层血亲关系,若能影响到天子,她又何须进宫?如今天子既然已经有了态度,她进宫又有何用? 她不得不承认,儿子想得比她更远,儿子比她想象的更成熟。但这种成熟,让一个母亲心痛。 白玉瑕继续说道:“龚知良说跟我不论亲疏,就是表示无论如何,不会站在我们这边。连龚知良都如此,满朝文武,皆无可恃。再争下去,只是自取其辱。至于陛下他当然会给我一点甜头,把我哄着,会给父亲、给白家一点荣耀,让我们继续撑下去。这是所谓帝王之术,但对白家来说,没有任何意义。 没有切实的支持,我再怎么挣扎,都不可能跳出革蜚的压制。再怎么努力,也最多只是延缓失败的时间我现在不可能是革蜚的对手,白氏不可能再与革氏并举,我只有跳出这里。 此刻整个白氏老宅,正陷在丧礼的氛围之中,人们哀伤,人们哭泣,人们匆促地来来往往。但在白氏家主的书房内,白家当代最有天赋的人才、白家法理上的下任家主,却已经下定了离开的决心。一对着曾经代表无尽荣华的琅娜白氏,他只是挥一挥手。 在手上还有相当多筹码的时候,不是谁都能够看得清结果,更不是谁都有弃掉这一局的勇气。 文娟英看着自己的儿子,有许多的话都没有说出来,最终只是道:“你准备怎么走?” 白玉瑕道:“先前陪我回越国的那个朋友,已经走了。齐国的武安侯因此写了一封信给我,请我去南夏散心、切磋道术。这封信隐相和革应该都已经看过。我去了,不会再回来。” “我儿在外面交了好朋友啊。”文娟英帐然道:“看来你离家出走是对的。 白玉瑕慢慢地伏低身体,以额贴地:“我不能带母亲走,因为革蜚或许并不会放心我。带着您,我走不了。 “傻孩子。”文娟英拂了拂书桌上的账簿,笑了笑:“为娘也不可能跟你走啊。这里是我的国,这里是我的家。娘还要替你父亲守住这份家业,等你回来呢。 白玉瑕抬起头来:“我走之后,白氏已然无路,再无抗争革氏的可能。诸位亲长反而安全。就是日子会紧张一些,手头会括据一些。这琅琊城,也不会再由白家做主... 苦了娘亲。 文娟英隔着书桌看着白玉瑕,觉得这孩子还是很近,又好像已经很远。但孩子长大了,始终会有这一天的,不是么? 她有些酸涩地道:“白家再不济,也是越地名门。家业垮得再厉害,娘身上也流着文氏皇族的血。娘在家里少不得锦衣玉食,苦什么?苦的是你在外风餐露宿,在外面披荆斩棘。朋友再好,寄人篱下的滋味也不好受” 白玉瑕不说这些,连夜赶回越国至今,他也未流过一滴眼泪,只缓声说道:“天子以为他能够掌控革氏,肆意拿捏革,所以他并不在乎,甚至纵容。又或者他老人家有更多筹谋,更高层次的思考但蜚”是天下之凶,并不易于。革蜚已经不是以前的革蜚,我也不是可以继续天真的白玉瑕。让我们拭目以待吧。” 外间还在唱着安魂的哀歌。 那歌声唱 “三魂走,七魄无。世间哪个无亲故?一声哭,一声苦。 赤条条来还赤条条去。 今生缘已尽,望断山前路。 山不转兮水可转,泪眼漏漏为离人唱。 唱那山,山也太高。唱那水,水也太遥。唱一句此生不见呐! 生者与死者,谁更遗憾 在陈设素雅的书房中,文娟英静静地听完了一首越地哀歌,那个一直以来让她骄傲也让她牵挂的儿子,已经消失了身影。 不多时,书房外响起迅速靠近的脚步声,管家的声音响起来:“主母大人,宫里送来一份丧仪,还有对老爷的追封。 文娟英只道:“知道了。”并没有亲自去迎的意思。 过了一阵,又有下人来禀:“隐相峰送来一幅字,是隐相他老人家的亲笔,写的“家宅平安’“ 书房里的文娟英问道:“可有另外说些什么?”下人答道:“什么也没有说。 文娟英沉默片刻,仍只道了声:“知道了!" 草木荣枯,自然之理。生老病死,人之常事。 临淄城里同样有人辞世,同样是名门中人,同样丧事低调不,鲍家的这桩丧事,办得几乎是悄无声息,非只低调二字能够形容。好像巴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。 当然,以鲍氏的家望,世子之死再怎么低调,该知道的人也绝不会忽略。 鲍家次子鲍仲清,死于张临川之祸事。 至于说怎么张临川替命的雷占干已经死掉很久,鲍仲清才死。那自然是奸毒的张临川,给鲍仲清下了慢性剧毒。 临川,给鲍仲清下了慢性剧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