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的,山海境里的竞争各凭本事。现在我的本事在这里,你的本事也在这里,所以还有什么好说的吗?” “赢得这么多玉璧,是你的胜利。两手空空,是我的失败。山海境的竞争,谁也不如你。”革蜚稍稍挪了一下靴子,让自己站得更稳一些,吐字清晰地说道:“但竞争已经结束了,你不能把我害死在这里。你无权给我定罪,没有资格给我这样的结局。”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谈权利,在血腥赤裸的争夺里讲资格,无疑是不很合时宜的。但又自有其光明的正确。 他明明虚弱不堪,大概扛不住姜望一剑。 他明明姿态讨厌,说话让人皱眉。 但此刻他站在那里,有一种理念的光辉。 他在描述一种,“他的正确”。 而这种理念,悄无声息地向每一个生灵浸染,埋下种子,等待春生百草。 王长吉、祝唯我、月天奴,全都不说话。 魁山事不关己,方鹤翎对此嗤之以鼻。 左光殊想要说些什么,但是止住了。 “不是,我发现你说话有个问题啊。”姜望似无所觉,饶有兴致地道:“怎么就是我要把你害死呢?” 革蜚虽然很虚弱,气势却并不弱:“你明明有多出来的一块玉璧,我又不叫你吃亏,你为什么不肯卖给我?我们既然没有生死大仇,那你眼睁睁看着我死,就是在害我!” 斗昭看他的眼神,已经有些欣赏了。 虽然和姜望已经默契言和,但是因对方歪理邪说所憋的气,可没那么容易缓过来。 这个革蜚真是帮忙出了恶气了!人才啊! 姜望赞许似地点了点头:“所以你的意思是,我唯一的选择,就是不计前嫌,救你性命咯?” “男子汉大丈夫,焉能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挂怀?过去也就过去了。”革蜚理直气壮地问道:“你的星光圣楼光芒璀璨,立的是什么?信?诚?都说你姜青羊待人至诚,难道见死不救,宁为小人?” 祝唯我挑了挑眉。 这已经是在动摇姜望的述道之基了。 更可怕的是,这种攻击根本不会被察觉。 换做是一般人,这会早就已经陷入革蜚所构筑的伦理世界里,被他的理念所感染,从而不知不觉地,成为他的“道友”。 姜望却不言语,只是看着天空。 中央之山极见宽广。 神光罩外,黑雪砸落,千万道狂雷骤闪。恶念聚集的黑潮,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神光罩。 “你在看什么?”革蜚穷追不舍。 “我在看自己的星楼,看我立的道。”姜望平静地说道:“我横看竖看,也没有看到以德报怨,和滥做好人。” 革蜚也抬头看了一眼:“黑漆漆的,当然什么也看不到。” 他看回姜望:“革氏到了我这一代,已是嫡脉单传,我死不得。你若见死不救,害的不仅仅是我,还有一个功勋家族的未来。罪大恶极啊姜望,你道心能安么?如能一笑泯恩仇,不失为一段佳话。好处我革氏不会短你,面子里子你都有。” “你说得很有道理。”姜望轻声一笑:“但是我不听。” 拿起最后一块玉璧“思美人”,直接按向了石碑上仅剩的那个凹槽。 至此,革蜚潜移默化的攻势已经宣告失败。 构筑的伦理世界无法扎下根来。 姜望不为所动,其余人也没有一个受影响倒戈。 这真是难以置信的结果,但已是确切的事实! 现在,他必须要拿出切实的行动。 弃念而存身。 “你找死!” 革蜚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至极,自那宽大的文士服中,探出手来。 他的手干瘦如鸡爪,呈弯曲状,但探出袍袖之后,却铺天盖地,势括八方,像是一道浓云,遮盖了整个中央山的山道! 天穹本已极暗。 他却连神光罩的辉芒都遮蔽了。 这一爪按下去,无形却有质的劲力咆哮着,夜色仿佛结成了幕布,从破碎之中扯出来,将石碑与姜望一起笼罩。 甚至于连不远处的斗昭也在其间。 爪出即长夜,寂静,安宁,生机流逝。 这绝不是革蜚所能展现出来的实力! 他也再懒得遮掩自己,要强行以力量镇压。 中央之山忽然入夜。 这代表的,是无可置疑的规则压制。 但长夜之中有寒星。 一点锋芒,好像点破了视野,令人忍不住收缩瞳孔。 薪尽枪以一种极其张扬的姿态刺来,刺破夜幕如裂帛,横在姜望身前。 是一杆长枪,却如一座横卧的山峦。 欲杀姜望,需翻过此山去。 “南无,月光,琉璃!”月天奴合掌颂道。 面有神光,而眸有慈悲。 净土之力顷刻已经铺开,慈悲之念与长夜之寂无声对抗,几可视作对这一方小天地的争夺。 这争斗短暂却精彩,不够煊赫,却激烈万分。 而在革蜚骤然停顿的探爪前。 斗昭甚至没有拔刀。 姜望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。 这无疑是强者的自信。 “我自问伪装得并无破绽,你是怎么发现的?”革蜚问。 “不管我有没有发现。我这块玉璧,都不会给革蜚。”姜望平静地说道:“我们之间唯一的干系,就是他主动伏击我,追杀我,然后被我杀退。他的辛苦,他的奋斗,他的几百年世家,与我何干?” 革蜚直愣愣地看着他,乌青僵白的脸上,忽然露出一丝笑容:“你是个毫无底线的人啊,姜望。” “路边看到一条受伤的狗,我也会顺手搭救。但如果这条狗咬过我,我就不会管它。你有底线就行了,要求别人可不好。” 姜望面容平静,继续移动着手里的玉璧:“你现在想要它?不妨试试,能不能阻止我?” 他的手移动得很慢。 因为革蜚正注视着他的手。 视线的纠缠,竟像是真实的绞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