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个多么荒谬的世界啊。</br> 这是多么荒谬的南域之行!</br> 鸿蒙三剑客里的上官、南斗殿的真传大弟子龙伯机,现在变成了一具尸体。</br> 他冰冷地裹在一张草席里,没有什么故事再发生。而把中山渭孙这一路来所有的努力,都揉成一句浅薄的讣告——</br> 龙伯机死了。</br> “怎么死的?”带着尸体出来的天同殿真传弟子,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惊讶,随后回答道:“他是自杀的。他顶不住压力,觉得自己有愧于宗门……”</br> “他身上几十处剑创,五处致命伤,三十多种剑气!”中山渭孙指着龙伯机的尸体,声音都在抖:“你说他是自杀?”</br> 天同殿的真传弟子,看了看这位中山氏的继承人:“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,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。”</br> 他把手里的尸体往前一递:“龙师兄的尸体,你要不要?”</br> 龙伯机已经死了。</br>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,他有怎样的经历,他有怎样的风采?</br> 这些都不重要了。</br> 这只是一个未必会留在纸上的名字。</br> 至于他是不是自杀,还重要吗?</br> 要找个真相?谁有空陪伱。</br> 要为龙伯机报仇?南斗殿马上就要覆灭了。</br> 把这具尸体拎出来的人,根本都懒得再编理由。</br> 中山渭孙定定地停在那里,紧抿着唇没有发出声音,眼睛里的血丝,都烧成了火焰。</br> 天同殿的真传弟子后撤一步,看向伍照昌:“安国公,两军交战,不斩来使。你们不会杀我吧?”</br> 伍照昌饶有深意地看着他:“你胆子倒是很大。”</br> “胆子不大能出来送尸体吗?这可是中山将军点名要的人,让中山家的贵公子,拼了命地营救——”天同殿的真传弟子表情怪异:“我的那些师兄弟们没人敢来,但实在是想岔了。早死晚死都是死,为什么不出来多看两眼风景呢?”</br> “你的认知倒是很清晰。”伍照昌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</br> 天同殿的真传弟子反问道:“我叫什么名字重要吗?反正也没人会记得。就连南斗殿,也不会被记住很久。”</br> 万古兴亡多少事,被掀翻在历史里的陈迹数不胜数,的确没有几个被记住。</br> 但知道这一点很容易,能够面对这一点,却很难。</br> 伍照昌注视着这个年轻人:“有意思。我越来越觉得你有意思。”</br> 天同殿的真传弟子道:“那你能放了我吗?”</br> 伍照昌的回答很干脆:“不能。”</br> 天同殿的真传弟子摇了摇头:“那你还真是爱聊天。”</br> 伍照昌笑了:“事情办完了就回吧,别耽误我灭你们南斗殿。”</br> “好嘞!”天同殿的真传弟子应了一声,略想了想,又看向中山渭孙:“龙师兄的尸体你要吗?不要我就带回去了。”</br> 中山渭孙缄默良久,咧开嘴,笑了一下,最后并没有失态。</br> “给我吧。”他说。</br> 天同殿的真传弟子将尸体递出来,中山渭孙正要张手。</br> 伍照昌道:“带骨灰走吧。”</br> 一旁的中山燕文道:“合该如此!”</br> 说着弹指一缕飞焰,将龙伯机的尸体连同那张草席,一并烧为飞灰。简单地用一只玉瓶装了,亲手递给伍照昌:“安国公请过目。”</br> 这种程度的检查,自有其必要。无论是伍照昌还是中山燕文,都不愿看到有人借龙伯机的尸体逃走。</br> 别说龙伯机现在已经死了,只能任凭摆布。他若还活着,也必要被里里外外反复地检查,任何人想要赌一赌楚军的大意,寄生逃走,绝无可能成功。</br> 天同殿真传弟子保持着递尸体的姿势。</br> 中山渭孙保持着接尸体的姿势。</br> 最后是一只装着干净骨灰的玉瓶,落在他的手中。</br> 南斗真传,神临天骄,最后便是这点劫灰……尚不能以锱铢来计。</br> 世间枉死者,岂独龙伯机呢?</br> 中山渭孙僵在那里,是哀悼他的朋友,还是哀悼他的愚蠢,哀悼他毫无用处的那些牺牲?</br> 天同殿的真传弟子,甩了甩虚举半晌的手,带着一种莫名的笑意,摇了摇头。还是对中山渭孙道:“那个,龙师兄的遗物,你要带走吗?就是一些随身的物件,没什么值钱的。”</br> “不用了。”中山渭孙终于又开口,就这么一会的工夫,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很干哑:“你们留着缅怀吧。”</br> 他多少是有些清醒的,伍照昌连龙伯机的尸体都要烧成骨灰才能叫他带走。这些零零碎碎的物件,有更多的安全隐患,绝无可能囫囵随身。</br> “陪葬就说陪葬,不必那么委婉。”天同殿的真传弟子从储物匣中取出一只铜色小木箱,里面装了一箱的零碎。</br> 他举起这只箱子,语气轻松地对中山燕文道:“劳驾老将军一并烧了。中山公子不要,我也不想带死人的东西回去,多少有点晦气。”</br> 中山燕文倒也并没有被冒犯的怒意,真就配合着弹出一缕火焰,将这些零碎烧了干净。</br> “好了,事情办完,我先走。”天同殿的真传弟子转身便飞,但忽地又想起什么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