刻停有彩船,雕栏画栋,龙头凤尾,上遮彩篷,下藏斗室。
赵柽下马,被群人簇拥着上了彩船,在正中彩阁坐定,只见此刻船上多有女子,都是教坊司乐人舞伎,左边四个穿红的,右边四个穿绿的,各拿棹桨,伸展间,袅袅婷婷,划破一湖碧琉璃,嬉笑里,点点滴滴,湖水溅湿罗香裙。
这时远望三台山、五老峰,乃被紫烟霞雾深锁,苏公堤上九亭六桥,直接南屏山麓。
苏轼曾作诗:六桥横绝天汉上,北山始与南山通。
赵柽张望美景,笑逐颜开,看那八个棹桨的舞伎,粉面上香汗淋漓,娇喘吁吁,不由哈哈大乐,对祝秀娘道:“秀娘,惬意乎?”
祝秀娘扬了扬细致双眉,嘴角微微挂起丝冷笑,不言不语。
画舫抵靠中塔小洲,亲军歌伎又簇拥着赵柽下了画舫,取出食盒,就在湖心亭上摆下山珍海味,珍肴玉馔,时鲜果品,玉液琼浆。
赵柽中间落座,祝秀娘坐在一旁,荷香、青杏左右陪伴,红绿姬妾两边站立。
一刹时,檀板轻敲,紫箫幽咽,丝弦婉转,吹吹响响,红绿女伎翩翩起舞,先唱《丽人行,后唱《醉扶归,靡靡之音销人魂魄,彩袖飘飘轻狂多姿。
赵柽三杯下肚,面颊红晕,醉眼朦胧,道:“各位美人,跳得甚好,都过来歇回,本王每人赏美酒一杯!”
众舞伎一齐道了个万福,随后窝蜂般上前来抢赏酒吃,祝秀娘看在眼里,烦在心上,扭过脸去往阁儿上望,无意间瞧到苏东坡的题字,便淡淡地道:“那不是苏学士的词儿吗?”
赵柽闻言看去,那阁壁上面果然写着一首词儿,墨迹清晰可辨,却正是苏东坡任杭州知府时题的真迹,乃是首菩萨蛮。
赵柽站起身来,昂首诵其词:
秋风湖上潇潇雨,使君欲去还留住。今日漫留君,明朝愁杀人。
佳人千点泪,洒向长河水。不用敛双娥,路人啼更多。
他诵完之后,转脸看向祝秀娘:“秀娘何不唱这首词,为本王解闷?”
祝秀娘闻言脸色微变,心中恨赵柽要命,怎能让她在这些教坊司的歌舞伎面前为其唱曲?便道:“王爷,这首词太凄凉了,多有不吉利的地方,还是唱别的吧!”
赵柽不以为意:“秀娘,何以见得?”
祝秀娘道:“这首词里充满了离愁别绪,能使佳人断肠,英雄气短!”
赵柽问道:“秀娘知道这词来历否?”
祝秀娘道:“我只认得苏学士的字,却不知道此词写何故事?”
赵柽摇头道:“这词还和那假道学……理学有关呢。”
祝秀娘闻言气道:“苏学士的词与理学有何关系!”
赵柽笑道:“这词里写的乃是杭州前知府陈襄的事,这人也是个理学大师,秀娘不知道此人吗?”
祝秀娘闻言瞅着赵柽,颦眉不语。
赵柽打着哈哈:“秀娘听本王道来便知,这杭州前知府陈襄与名妓迎春相好,不料陈襄奉旨调任,临别时,迎春在湖心亭给他饯行,二人情意缠绵,依依不舍,苏轼接任杭州知府,便写了这首词以记其事,本王诵其词,游此地,触景生情啊,秀娘,本王觉得你我皆是词中之人!”说罢,长叹了一口气,连连摇头。
祝秀娘咬唇道:“赵……王爷何出此言?”
赵柽又是一阵长吁短叹,说道:“秀娘长年累月读书研学,又藏绣楼闺阁之中,绘图作画,描龙绣凤,哪里能知道天下大事!
“嗯?”祝秀娘冷笑道:“究竟是何事,使王爷愁眉苦脸?居然论起天下来!”
赵柽伸手将祝秀娘揽入怀中,祝秀娘挣了几挣没有脱开,不由怒目相向。
赵柽道:“辽国虎视眈眈,西夏频繁叩边,各地又有盗匪作乱,说不得本王一回东京,便又要被官家派去旁的地方,与秀娘转眼分离呢!”
祝秀娘道:“我听说如今西夏国频于内斗,消耗过甚,又哪来的叩边?北辽被女直攻击,已丧失部分国土,国内大乱,自顾不暇,何来的虎视眈眈?至于寻常盗贼这种事……怕也轮不到秦王殿下亲剿吧!”
她说完再用力一挣,这下却是离开赵柽身上,跑去了对面坐下,让赵柽难以够到。
赵柽闻言,微微一愣,随即愁眉舒展,拍手道:“没想过秀娘倒有些见识,这些事情都是谁告诉你的?”
祝秀娘哪里肯回他话,只是转头望向西湖发呆,只见一派烟水浩浩茫茫,碧波喷雪,白帆点点,绿水接天,江畔上六和塔兀立于绿丛之上,衔接于山水之间,神韵自然,风光丽美。
但她此刻心中却是一片苦楚,满是恨意,想着赵柽接下来死于征战之中才好,之前她就想着赵柽战死在杭州之地,可没想到轻易就拿下了杭州。
她也想过自家动手,可平日里房间都没有铁器,连把剪刀都没有,而且外面还有人看着,赵柽也从不留宿,她根本没有机会。
想到这里,祝秀娘不由回头看了赵柽一眼,只见赵柽正在瞧她,她